【竹馬】Daily Special⑱

第十八杯  甜蘋果 

 

街角那家酒館裡僅有的兩名員工今天忙的脚不沾地。 

 

原因大概有兩個。 

 

一是颱風離境,天氣晴朗,附近的祭典又回到了正軌,人群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狀態,客流量一下子大起來,兩個員工前前后后端着托盘走,杯子叮叮咣咣不停地發出撞擊聲,聽的人心焦。 

 

二是今天老闆似乎進入了某種放空的狀態,在吧檯後面撐著下巴發愣,眼睛有點腫,像是刚睡醒时的水肿样子,但是看起来心情不错,除了心不在焉的在發懵以外。 

 

「老闆?」其中一個敲了敲吧檯,試圖喚醒不知道神遊到哪裡的老闆相葉「三號桌要兩杯特供。」 

 

相葉慢吞吞的找回焦點,應了一聲「哦,好。」 

 

對於他的這一句「哦,好」將信將疑的員工不放心的去招呼下一桌客人,扭頭看著自己的老闆從酒架上拿下一瓶蘋果白蘭地。 

 

今天的特供是甜蘋果,老闆自己親手一筆一劃寫在小黑板上。 

 

醇厚清香的蘋果白蘭地做基酒,再勾點蜂蜜,又用蘋果片在杯沿上做了裝飾,實在是沒辜負甘甜蘋果這稱呼。 

 

按老闆的話來講,這顆裹蜜的蘋果是插隊上來的酒,臨時起意被寫在特供這一欄,連蘋果都是老闆沿路去買來的。 

 

大概是寫這幾個字的時候,老闆相葉腦袋裡都是一個人的眼睛。裹了蜂蜜的一雙眼睛,有著好看的眼角弧度,藏著秘密和愛,盯著他。 

 

然後老闆彎起自己的腫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甜蘋果,相葉想。 

 

相葉‪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二宮家的桌腳和地毯。 

 

接著第二眼看到已經云銷雨霽的窗外的陽光,他瞇了瞇眼睛,轉了個方向。 

 

然後第三眼看到在對面的二宮和也。 

 

他沒有睡覺,盤著腿坐在桌子另一邊,趴在桌子上,埋在自己的胳膊里,只露出一雙眼睛,毫無躲閃專注的不得了的在…在看自己。 

 

相葉外宿在這張不硬不軟的沙發上,一大早起床發現這沙發的主人正目不轉睛毫無遮掩的盯著自己並不怎麼好看的睡姿,不知道盯了多久。 

 

他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直身體,二宮的眼睛就跟著他動,他抓了抓不太整齊的頭髮,有點尷尬的說「早上好。」 

 

二宮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回「早上好。」 

 

相葉有點手足無措,感觉二宫的目光比窗外陽光更過分,他看了看天光,問二宮「幾點了?」 

 

「還早,」二宮收回了視線,從臂彎里抬起臉,下巴上生了些軟乎乎的青胡茬,乖順慵懶的附在他皮膚上「八點多而已。」 

 

「和君…」相葉看著他,腦袋裡鉆滿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有點支支吾吾,渾身缺乏真實感,只怕是在做夢「昨晚沒睡覺嗎?」 

 

「沒有。」二宮站起身來,從茶几上拿起一個杯子,然後站在那裡看向相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裡腫了。」 

 

「誒?我嗎?」相葉有點愣住「腫了?」 

 

「嗯。」二宮應了一聲,轉身去廚房接水,相葉也爬起來,走進盥洗室去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才發現自己的眼睛是腫的厲害。 

 

畢竟昨晚… 

 

說起來丟臉,好久沒有哭成那樣子了。 

 

相葉走出來,二宮往杯子里丟了片泡騰片遞給他,又不知道轉身去拿什麼了,相葉跟在他後面,漫無目的的走。 

 

從後面看二宮的兜帽沒翻好,歪歪斜斜的,相葉伸手上去整了一下,二宮回了一下頭,相葉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裡的飲料灑在二宮衣服上。 

 

二宮抓了一下他的杯子「你拿好。」 

 

「哦…」相葉點點頭,繼續跟著二宮走。 

 

「你這傢伙⋯跟著我幹嘛?」二宮问他。

 

「不幹嘛,就……」相葉揉了揉鼻子「跟著你。」 

 

二宮飛快的看了他一眼,默許了他的行為,繼續扭頭往前走。 

 

相葉心情還有點不真實,不知道這一番留宿到底是什麼意味。 

 

昨天晚上按理說已經把話說開了,那現在是什麼狀態? 

 

難道… 

 

在交往? 

 

想到這里,相葉手上的杯子又晃了一下。 

 

怎麼想怎麼不真實,除了自己浮腫的眼眶之外,好像沒有能和昨天晚上掛鉤的物什———說起來,昨天不會該是自己做夢吧? 

 

月亮沒了,颱風沒了,眼前這個二宮和也倒是還在,可是也讓人搞不清楚。 

 

相葉心裡毛毛的,喝了一口水,清晨的聲音顯得有點澀啞「和君?」 

 

「唔?什麼?」 

 

「昨晚怎麼不睡覺?」 

 

二宮洗了洗手,拉開冰箱,從裡面拿出自己儲備的吐司,聲音不大的回答他「昨天睡太多,睡不著了。」 

 

相葉點點頭,想了想又像是自言自語說了句「那也要睡覺的。」 

 

二宮沒理他,他站在那裡乖乖喝完了一杯水,看著二宮站在廚房裡,於是放下水杯挽起袖子去幫忙。 

 

兩個人在廚房裡並排站著,太陽從百葉窗里一層一層鑽進來。 

 

相葉把吐司機的電源打開,看了一眼二宮,覺得實在是真實感全無,他猶豫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音量拔高,像是在點名「和君!」 

 

「有,」二宮有氣無力的睨了他一下,用回答點到的方式答應他「怎麼了到底?」 

 

相葉一下子笑出來,眼睛腫了,笑起來瞇成一條胖胖的縫隙「不怎麼,叫你一聲。」 

 

二宮沒回應,相葉又偷偷偏過頭去看,發現二宮也勾著嘴角笑。 

 

好了,大概能確定昨天晚上大概有百分之三十的真實性了。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顯得有點安靜。 

 

相葉嘴裡塞著東西,黏黏糊糊的問二宮「和君今天做什麼?」 

 

二宮想了想「大概…睡覺吧。」 

 

「睡醒了來找我嗎?」相葉湊近了點「來找我吧。」 

 

二宮皺了皺眉頭,在猶豫的樣子。 

 

「喂,」相葉伸出手去拂二宮的嘴角,不知道是拂麵包屑還是什麼意圖,動作輕輕緩緩的,語氣卻帶著威脅「我昨天講了那麼多了。」 

 

二宮舔了舔嘴角被蹭的地方,還是沒開口。 

 

相葉乾脆要把昨天的話搬出來重新說一邊「和君不會忘掉了吧?我們昨天明明講———」 

 

「喔喔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二宮受不了,連忙打斷他,生怕他把昨天那段內容在重現一遍,實在是沒餘裕的感情聽他再講一遍,只能應承下來「睡醒了就去找你。」 

 

相葉心滿意足的笑「那我等和君。」 

 

二宮埋頭咬了一口麵包。 

 

吃完飯,相葉要回去店裡,於是慢慢吞吞的跟二宮告別,磨磨蹭蹭的到了玄關,再三叮囑恐嚇,說自己就在酒館等他來。 

 

二宮被他啰嗦的開始不耐煩,半推半擠的把這個大麻煩攘出門,關門的一刻幾乎脫力。 

 

他要困死了。 

 

他埋進手掌里,揉了揉眼睛,走到沙發那裡,噗一下坐下去,軟墊讓他陷下去,他又順勢躺在了沙發上。 

 

剛剛相葉躺過的地方。 

 

這一塊化纖、布匹和棉花組成的紡織品,溫柔的承受著他身體的輪廓,他陷在這裡,好像陷在某個難以啟齒的擁抱裡面。相葉的擁抱里。 

 

他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相葉還沒來得及散盡的熟悉味道,帶著昨晚的水汽味道,讓他好像能看到清凌凌的月亮和相葉一顆一顆的眼淚。 

 

昨晚實在太晚,相葉跟著他上樓,然後留宿,那傢伙哭的天昏地暗,估計腦子裡面已經一團漿糊,乖乖聽他指揮,洗了把臉,估計心和身體一樣負荷,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像個小孩子一樣,睡著了還在斷斷續續打著哭嗝,不知道夢到了什麼。 

 

二宮趁著月色和一盞夜燈去看他,趁著心裡的潮汐去看他。 

 

真傻。 

 

二宮看了一會兒,起身去拿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這傢伙還是時不時的抽噎一下,委屈的不得了,迷迷糊糊間估計感覺到二宮來替他蓋毯子,伸手在身側抓了兩下,黏黏的叫「小和」,像是在撒嬌。 

 

二宮被他叫的心軟,把手遞過去,給他抓在手裡。 

 

他在沙發旁邊坐下,姿勢因為相葉不肯撒手顯得有點彆扭,他就這樣彆扭的看相葉。 

 

窗外的蟬又開始叫了,沉寂了一天而已,在夜晚里拼了命的煽動翅膀,嗡嗡嗡的充斥人的耳朵,月亮還亮著。 

 

啊,像是夢一樣。 

 

除了這個觸感還不錯的手掌之外,一切都像是夢一樣。 

 

相葉雅紀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姿勢,大概半小時,大概一小時,睡熟了,終於鬆開二宮有點發麻的手,二宮泡了杯茶,坐在了沙發對面。 

 

他不睡覺,不太想睡,也不太敢睡。 

 

於是玩玩手機,想想事情,整理整理心情,吃了包小餅乾,又看了一會兒相葉,天就亮了。 

 

現在他實在撐不住了,上下眼皮叫嚷著要重逢,閉上眼睛最後一刻,他想,下午去找相葉的時候,萬一這傢伙又不承認了怎麼辦。 

 

大概下午三點多,二宮被手機吵醒。 

 

迷迷糊糊爬起來,沙發的睡眠體驗實在是不好,他腰開始犯痛,抻著身子去拿過手機。 

 

本以為是相葉來電,沒想到屏幕上閃閃爍爍的是一個招搖過市的「J」。 

 

他揉了揉眼睛,摁下接聽鍵「喂?怎麼了?」 

 

松本奶聲奶氣毫無防備「沒事,你在睡覺哦?」 

 

「沒,」二宮側頭看了一下鐘錶,抓抓頭髮「剛好準備起床了。」 

 

「哦,我也沒其他事情,」松本有點猶豫「就是問問你…沒什麼事吧?」 

 

「誒?會有什麼事?」二宮反問。 

 

松本的腦袋裡全是昨天相葉在路燈下那副有點可怕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在意「你和相葉君沒打起來吧?昨天?」 

 

二宮這下明白了,被松本小心翼翼的聲音搞得莫名其妙的有點好笑「怎麼會打起來啦!」 

 

「就說,要是打架ニノ大概也打不過。」松本自顧自地在腦海里推演了一遍。 

 

「喂,我打得過。」二宮辯駁。 

 

松本在那邊笑,二宮也跟著哼唧兩下,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跟松本說「啊對了。」 

 

「怎麼?」 

 

「最近…你想喝酒可以來喝了。」 

 

松本楞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你們爛賬算完了?一笑泯恩仇了?」 

 

「嘛,姑且算是。」二宮歪歪腦袋想了想,沒否認。 

 

松本在那邊發出了滿誇張的一聲「太好了。」 

 

「有這麼開心?」二宮被他逗得發笑。 

 

「嘛,多了個基地,性價比還這麼高,」松本跟他分析「應該開心吧。」 

 

「說的是。」 

 

他又跟松本閒扯了幾句,掛掉電話之前松本最後問了一嘴「相葉友情價估計要升級了吧?乾脆不要錢好了。」 

 

潤君這狀況外的傢伙⋯


被二宮沒捨得吼他,黏黏糊糊的應付過去,然後掛斷了。 

 

二宮站在原地活動了一下有點僵的腰,又看了眼表,就去洗洗漱漱準備出門赴約了。 

 

相葉最後甩給他的是句「那我等你哦。」 

 

二宮對著鏡子刮鬍子,一下一下的有點心不在焉,回過神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下催促起自己來。 

 

他還在等嘛。


居然輪到他在等。

 

他套上那件先前從相葉家裡拿回來的自己的T恤,戴上頂鴨舌帽把頭上有點亂的頭髮壓了壓,看著玄關那裡放著的眼鏡,猶豫了一下還是戴上,然後出了門。 

 

太陽不錯,雨和風洗洗刷刷過一遍,室外澄澈的像是假的話劇佈景,二宮心裡想著事情,背著手晃晃悠悠走到酒館。 

 

一眼看見櫥窗外面的小黑板,幾個招搖的大字「甜蘋果」。 

 

如果二宮這幾年關於字跡的認知還沒消失,這看上去就是出自正在飄飄然的心不在焉的某個人。 

 

酒館裡人不多不少,他一眼看到在吧檯後面不緊不慢正在瓶瓶罐罐的容器里穿梭的相葉。 

 

他沒過去,在墻角找了一個兩個人的位置坐下來,撐著下巴看吧檯後面的調酒師。 

 

很好看的調酒師。 

 

大概…… 

 

還是個剛剛跟自己告白了的,很好看的調酒師。 

 

二宮準備坐在這裡多花點時間,像是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的在偷窺似的。 

 

他其實還不太能相信相葉喜歡他這件事情,他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這樣放手的,灑脫的,冷淡的單方面戀愛,帶著點自我折磨傾向的長久愛意,他已經 全盤接受了。

 

現在這個神氣的不得了的調酒師要一腔熱切的融化他冷淡的計劃了。 

 

實在難以置信。 

 

他坐在那裡,和服務生要了一杯特供,可惜單還沒下,相葉就發現他了。 

 

那傢伙的眼睛在遠處唰的一下亮了起來,隔著這麼多顧客,毫無老闆的尊嚴,甩掉了作為吧檯後面帥氣調酒師的顏面,朝他招手,喊「和君!」 

 

二宮嘶了一下,有點難堪,灰頭土臉的終止了自己的偷窺計劃,乖乖的走過去坐在了吧檯前面。 

 

相葉勾著嘴角看他走過來,坐下,笑盈盈的問他「睡醒啦?」 

 

二宮點點頭。 

 

相葉還準備說些什麼,又有單子被服務生送過來,他看了看二宮,二宮跟他擺擺手,說「你先去忙。」 

 

相葉想了想,說「先幫和君…」 

 

話還沒說完,二宮伸手越過吧檯去推他「先來後到,我可以等一下 。」 

 

相葉被他攘的發笑,答應著好吧好吧,轉身去酒架上拿酒了。 

 

二宮坐在那裡看他,他的睏意還沒完全飛走,於是乖乖趴在那裡,半張臉埋進胳膊里,一雙眼睛跟著相葉動而已。 

 

相葉做完了幾單,再轉頭,發現二宮斜著趴在那裡,像個小動物似的,貓起來的背一起一伏,好像睡著了。 

 

他湊過去看了看,沒打擾,拿了幾個杯子去洗。 

 

下午茶時間基本過去,來討甜點和甜酒果汁的人漸漸散了,酒館里人也少起來,相葉洗完杯子,差不多可以把吧檯後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慢慢蹭過去,手肘撐著,探頭過去看二宮,想確認他是不是睡著了。 

 

二宮卻突然從臂彎里轉了個方向,眼睛對著他,悶在袖子里沒出聲。 

 

「沒睡啊。」相葉撐在那裡看他,一雙淡顏色的瞳孔,比任何時候都看的更清楚點,和記憶裡面少年時候也沒有任何不一樣,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從以前開始就這麼容易藏東西,還是這溫吞的幾年帶給他的禮物。 

 

二宮埋在袖子里搖搖頭。嘴巴藏起來,只剩眼睛和鼻樑的時候,顯得人畜無害。 

 

相葉沒忍住,伸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明明很睏吧。」 

 

二宮難得誠實,點點頭發出了聲「嗯。」 

 

「那昨天晚上怎麼不好好睡覺?」相葉低聲細語,實在像是在溫柔的質問一個小孩的語氣,他距離極近,用那種沙啞的聲音廝磨著人的鼓膜。 

 

二宮用他和甜蘋果的琥珀色相近的眼睛看了一眼相葉,沒說話。 

 

他扯不出什麼謊話來,卻又沒辦法直說自己的想法。 

 

而相葉卻好像一下子懂了。 

 

他看著二宮有點發青的眼眶,泛著夏天色澤的耳朵,實打實的感到了自己眼周的水腫。 

 

這是一回事,相葉想,他們倆是一樣的,剛剛從卑微的暗戀地獄里逃出生天的人。 

 

不論是他想用延長他的一晚清醒來珍藏那晚的月亮,還是怕睡著睜眼一切又沒了,像他一樣只剩一個真實性缺缺的軀殼。他好像都懂了。

 

真是hard模式的啊,二宮和也的喜歡。

 

充滿挑戰的卻又令人精神滿滿,撲面而來的都是濃密的礫砬,裹著不外放的心情和意願,漫到他身上來。

 

這麼多年他才感覺到,真是浪費。

 

相葉於是轉身去拿酒,三下兩下調了今天的特供,擺在二宮的面前。

 

二宮終於坐直「甜蘋果?」

 

相葉點頭「嘗嘗看。」

 

二宮於是像往常一樣帶著點考究的心情去嘗了一口,蜂蜜和蘋果的味道甚至要比酒的味道更甚,甜膩膩的往他嗓子里鉆,一直蔓到他的血管和心臟裡面。 

 

「好甜。」 

 

他舔了舔嘴巴。 

 

相葉在吧檯後面看著他,陡然的心跳加起速來。 

 

二宮歪歪腦袋,轉著酒杯帶著笑意的瞄他,一臉他熟悉的可愛狡黠「果然也很辛苦的排了很久的隊,這甜味像是怒氣爆發了一樣。」 

 

相葉看著他,心裡只道一聲可惡。 

 

跳的好快。 

 

他下意識捂著胸口「沒排隊,這是今天臨時決定的。」 

 

「誒?」 

 

「和昨天理由一樣的。」相葉說「很應景吧。」 

 

二宮看著相葉,覺得臉頰也要燒起來。 

 

相葉又語無倫次的解釋一遍「甜的…嗯……總之…苦盡甘來…」 

 

兩個人於是都可恥的心跳加速。 

 

兩顆年輕的心臟溺在這種曖昧的氣氛里,周圍都是甜絲絲的蜂蜜和蘋果味道,實在是…… 

 

讓人著迷,讓人緊張。 

 

相葉大概實在受不了,捂著臉告負,把自己砸在吧檯上。 

 

二宮看他這樣,覺得好笑又可愛。 

 

相葉悶呼呼的開口「…熟年老朋友變成這種關係,真是雙倍的緊張。」 

 

二宮被這句話說的愣了一下,雙倍的緊張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誰和你是熟年老朋友了?」 

 

相葉抬起頭來,顯然也沒多緊張了,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來「那不然叫什麼?」 

 

二宮還沒回答,他自己不知道想到什麼,在對面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在眼角擠出點得意又快樂的紋路「既然都是從高中時候就互相喜歡,那不然叫——」 

 

他的話還沒出口,二宮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臉頰徹底紅起來,他生怕這幾個音節出口把自己炸個半死,開口就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快閉嘴!!」 

 

相葉哈哈哈的笑出聲來。 

 

二宮坐在對面又窘又想笑,拿起杯子又喝了口酒。 

 

在酒館坐到五點多,客人三三兩兩稀稀落落,恰好是不熱鬧的時候,相葉趁著飯點,恰好找到合適的理由偷閒,和二宮出去附近吃飯。

 

兩個人在附近找了最近的一家拉麵屋。 

 

還是頭對著頭吃,二宮摘了帽子,頭髮又不可避免的蹭在一起。 

 

二宮抬起頭來摸了摸頭髮,相葉也跟著抬頭,嘴裡塞著面,亂七八糟口齒不清的跟他說「眼鏡起霧了。」 

 

二宮於是把眼鏡也摘下來。 

 

相葉順手拿過來把霧氣用紙巾擦了擦,說「今天沒落下。」 

 

「再落下相葉君就能懷疑我的居心了,」二宮笑著接過來眼鏡「是不是故意的,之類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啊。」相葉自顧自的得出了結論。 

 

「我當然不是。」二宮反駁。 

 

相葉明顯一副不信的樣子「原來和君也密謀計劃了很久哦?眼鏡這招比我高明多了……」 

 

「喂!」二宮打斷他「我才沒做那種無聊的事!」 

 

相葉的可惡本色一下子又露出來,自信的不得了,嘴上說「好吧,知道知道。」,表情卻一副明顯已經深深相信的樣子。 

 

二宮覺得剛剛的浪漫氛圍大概快沒了,吃了口面,想起來什麼似的,準備跟相葉破罐破摔一下「我說…」 

 

「什麼?」 

 

「拉麵券還我吧。」二宮把一雙肉乎乎的手往前一攤。 

 

「誒?」相葉沒反應過來。 

 

「拉麵券,前兩天喝多了給你的那些,總之先還我吧。」二宮伸著手,怕證據不足,又補了句「我對那些傢伙有感情了。」 

 

相葉一臉疑惑「不是說共同財產?」 

 

「我保管了這麼多年,算是我的了。」二宮還是把手攤在相葉面前,像是在逼債。 

 

相葉說「我沒帶。」 

 

二宮看了他一眼,說「你記得還我。」 

 

相葉看著他,點點頭,覺得這樣和他斤斤計較的二宮也變得真實可愛起來。 


他把這理解成恃寵而驕,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好到多吃了一碗麵。

 

二宮在對面看他呼嚕呼嚕的吃面。 

 

吃完飯之後相葉送二宮回家,趕上高峰時段,他們倆逆著去進食的人潮,相葉怕和他走散,自然而然的捏住他的手腕,然後往下一點一點的滑,捏住他的手。 

 

走出人潮的時候也沒放開。 

 

二宮的手攥成一個不鬆不緊的拳頭,相葉使上三成力氣,剛剛好把指頭從觸感極佳的奶油麵包里鑽過去,扣住,成為一個標準的牽手姿勢。 

 

甚至不用磨合,這親暱動作像是重複做了千萬遍,熟悉的不得了,好像浪費的那些年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到了二宮樓下,相葉才輕輕鬆開,把指頭一根一根從他手裡蹭出來,又曖昧又溫情。 

 

「回去好好睡覺吧,明明睏得不得了了。」相葉囑咐他。 

 

二宮點點頭。 

 

「對了,最近…和君要一起去這附近的祭典嗎?」相葉低頭摸了摸鼻子「感覺還不錯。」 

 

好了,大概遲到很多年的一個正式約會要來了。雖然祭典這東西大同小異想來興致缺缺,只是感受氣氛的非必要存在,但是——— 

 

二宮清清嗓子,點了下頭「好啊。」 

 

然後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帶著笑意調侃他「也算是雞肋節目了吧?頭一次兩個人一起的。」 

 

相葉直勾勾看著他笑,坦蕩蕩的語氣「兩個人一起的怎麼是雞肋節目,黃金八點檔才對。」 

 

二宮低了低頭,低聲笑起來,夕陽穿過他薄薄的耳廓,染成同樣的茜色。

 

相葉又問「明天有事嗎?來找我嗎?」 

 

二宮想了想「要寫工作上的東西,寫完大概就沒事了,然後看情況…」 

 

相葉突然笑嘻嘻的上前一步,俯下來一點,用手把他的臉掬起來,大拇指指腹在他的臉上有點用力的揉來揉去,像是在用摸大型犬的方式來表揚他「我們二宮老師———」 

 

二宮被他揉的髮梢發亂,臉頰發燙,一句反駁話也講不出來。 

 

相葉的手還沒拿開,放在他臉頰兩側「這是老朋友的表揚方式。」 

 

二宮心裡警鈴大作,預感不妙。 

 

黃昏是茜色的,把他眼前的相葉雅紀的輪廓勾出了暗沉的金色,金色的光弧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聽到分貝數破表的蟬鳴。 

 

然後聽到相葉用嘴唇在他額頭上輕輕挨了一下的聲音。 

 

明明是輕到不能再輕的溫柔事情,卻簡直震耳欲聾。 

 

相葉接著半認真半玩笑的把那句被二宮半路攔截的大逆不道的詞語講出口,他跟他說「這個是老情人的。」 

 

他紅著耳朵從相葉的手裡掙出來,笑著用頭狠狠撞了一下相葉的下巴。 

 

相葉捂著下巴說痛,二宮抬手拍了拍他「這是二宮流。」 

 

相葉於是托著蠻痛的下巴笑起來。 


 

二宮實在睏了,跟相葉告別之後上樓,脫了鞋就脫力的倒在了玄關地板上,躺了一會兒掙扎著爬起來,撲在了床上。 

 

睡著之前,他發現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明天要去出遊的狀態,帶著幼稚又純粹的心情期待明天。 

 

這是很久,很久沒有的好事情和好心情。 

 

大概能睡個好覺。 

 

晚安,老朋友。 

 

明天見,新情人。 



TBC

————————————

啊呀

大概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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