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Daily Special⑤



第五杯 姜汁汽水


同學會散場之後大家三三兩兩的各自回家了,相葉和別人講了幾句話,看到二宮和松本站在門口像是要離開的樣子,就急匆匆的跟那邊告了別。

他迎著夜風,朝這邊小跑幾步過來,他問二宮「要一起回去嗎?」

二宮喝酒喝的有點多,暈乎乎的沒聽清楚,又湊上去問相葉「什麼?去哪裡?」

眼看著二宮晃晃悠悠的站不穩,松本乾脆伸著手出來拉著他,對著相葉擺擺手「這傢伙喝太多了…你別管他了,交給我就好。」

相葉看了看歪七扭八的二宮,眼眶都喝到有點發紅,他扶著松本的手臂站直,笑哼哼的對相葉說「對不起對不起……好像喝得有點太多了。」

相葉擰起眉頭問「……沒事嗎?」

二宮點點頭,揉了揉眼睛,還是掛著莫名其妙的笑容「沒事的──」然後他打了個酒嗝。

打完之後他自己像是被自己逗笑了似的開始低聲的哼哼笑,松本在旁邊哭笑不得的拍了他兩下「喂,喂…ニノ?」

相葉倒是楞了一下不知所措,他鮮少見到二宮喝醉的樣子───準確的說是,從沒見過。

沒想到這人喝醉之後,是這樣笑嘻嘻的,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卻搖搖晃晃的,像那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一樣,讓人想下意識去扶一把。

松本控制住橫七豎八的二宮,跟相葉說「這傢伙喝醉了就是這樣的……很麻煩的,你先走吧。」

「松本君你……可以嗎?」相葉有點猶豫。

松本的肢體忙著對抗著二宮,顯得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跟相葉說「沒事,我應付得來,別擔心啦!」

相葉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自己先走,開了車準備出發的時候他下意識又找了找,發現松本正不是很溫柔的把二宮的腦袋塞進他的機車頭盔裡面。

原來二宮和也這人喝醉了是這樣子的啊,他打開了點窗戶,往那邊看了看,松本又是指著他笑又是無奈,而二宫正一副醉醺醺软绵绵的样子任他摆布。

不知道這六年裡,他這個幼馴染身上到底新增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状态呢?醉酒的、生病的、以及他来不及发现的。

他歎了口氣,把窗戶摇上来徑直走了。

他憋了一肚子問題想要問,卻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二宮更好,直接醉的一塌糊塗,連個張嘴的機會都不給他。

晚上的高峰期已經過了,街上沒什麼車子。車裡的車載音樂自動的播放著,相葉卻絲毫沒有聽進耳朵里,他想到只要一想到二宮,腦子就一團亂麻。他隱約感覺到一團毫無頭緒的秘密就在眼前,他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下手化解,想努力追憶當時,卻怎麼也無法客觀冷靜的完全想起來。

於是他想了想,給老媽發了個郵件,拜託她把自己高中時期整理出來的東西寄給自己。

他想,如果靠自己沒辦法回憶起來,靠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青春遺產說不定可以。


這邊二宮戴好了頭盔,坐在松本的機車後座上,一張臉擠在頭盔里,對著松本說「這個系的太緊,我要喘不過氣了。」

松本無奈,一邊伸手幫他鬆了鬆,一邊瞄他「你到底喝沒喝多?」

二宮沒答話,盯著松本的手,難受的閉上一隻眼睛「喂喂,越來越緊了。」

松本看他這一副樣子,算是徹底明白了,搖搖腦袋歎了口氣,幫他調整好了頭盔「好了嗎?」

「嗯,走吧,」二宮往後挪了挪,拍了拍機車前面的座位「不過你要開慢一點,不然我搞不好會吐在你身上。」

「喂───」松本瞪大了一雙好看的眼睛「我現在去把相葉喊回來,你不要坐我的車了!」

二宮伏在後座哈哈的笑。

松本很體諒他,雖然嘴上毫不留情的嫌棄,但是他小心翼翼的開著自己的機車,二宮抓著他的外套,一路平平穩穩。夜風從身旁兩側劃過去,讓二宮的腦袋一下子清醒起來。

到了公寓樓下,二宮從他的車上有點吃力的跨下來,一邊解頭盔一邊說「謝啦,你快回家吧。」

松本有點猶豫,問他「你可以嗎?不用我送你上去?」

二宮看這個人雙手握著車頭,一隻腳撐在地上,一副又帥又閃的樣子,噗一聲笑出來。

松本覺得奇怪「怎麼了?」

「沒事沒事,」二宮笑著擺擺手「就覺得,不愧是松潤。」

松本看著他莫名其妙「你今天也沒喝多少啊…到底醉了沒有啊?」

二宮笑著把他的頭盔放進後面儲物箱里,沒有回答。

松本在前面看著他的樣子,有點不放心,他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還是問了出口「那個……相葉君他…」

「誒?什麼?」二宮臉上還是那樣的表情,輕鬆灑脫。

「算了……沒什麼。」松本又搖頭,然後乾脆一擰油門,發動車子「你今晚早點休息,不然明天肯定會宿醉頭痛!」

「嗯,好。」二宮點點頭「一路小心。」

看著松本欲言又止的樣子,二宮笑了笑,又加了一句「別擔心啦,我沒事的。」

松本這才有點不放心的走了。

轟隆隆的機車聲音越走越遠,二宮有點脫力,笑容在臉上僵起來。

他好累,累的想就這樣躺在地上睡過去,沉沉的睡一個不做夢的那種好覺。

他撐著身體走回家,連鞋都來不及脫就撲通一聲倒在玄關,雙臂橫成一個大字,只覺得腦袋因為不知道酒精還是什麼的嗡嗡直響。

今天有太多往事跟著舊人的面孔重新湧進他的腦海里,他露怯了,於是他對著相葉裝醉,用這一招不高明的方法把自己藏起來。

松本的擔心他也不太想要───他和相葉的事情,松本雖然不是全盤清楚,卻也知道個七七八八,況且自己曾經結結實實把松本嚇了個狠。

在和相葉開始冷戰,漸行漸遠之前,他和相葉最後一次吵過一次架,那次衝突來勢洶洶,像颱風季的暴雨,暴戾而讓人絕望。

很不幸的,松本是見證者。

那一天二宮記得很清楚,是一個陰天的黃昏,夕陽藏在一層一層的雲裡,發出有點詭異的顏色,風很大,掛的人臉頰生疼。

二宮正和松本晃晃悠悠的在海邊走,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著話,然後就看到相葉騎著腳踏車來堵他,一雙眼睛紅彤彤的,手上拿著皺巴巴的一張紙,車騎的飛快,到了海邊的堤壩下面。

看到二宮的一瞬間,他嘶啞的喊了一聲二宮的名字,把車停下。

相葉渾身有點發抖,動作暴力,他力氣本來就大,幾乎要把車摔在地上,他也不管不顧,就迎著獵獵作響的海風直直的朝二宮走了過來。

二宮那時候臉上還掛著彩,一邊臉腫的老高,看他走過來,還來不及整理措辭,就被相葉劈頭蓋臉的又給了一掌。

相葉把那張紙狠狠砸在他胸口,完全無視了旁邊的松本,直視著二宮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惡狠狠地從牙縫里擠出來「二宮同學,這就是你重新計劃的人生嗎?」

二宮低頭看見那張紙,是自己的志願表,白紙黑字的寫著「就職」兩個字。他當時因為前面的種種原因,也正在氣頭上,更何況松本還在旁邊,沒想到這人居然先來不管不顧的指責自己,於是賭氣似的,一臉平靜的點點頭「是啊,你有什麼意見嗎?」

相葉一下被噎回來,更是氣的眼眶發紅,不知道要怎麼再繼續自己的質問,他只覺得眼前這個臉上帶著傷的人怎麼看怎麼陌生,不像是自己曾經親密無間的幼馴染,火氣和委屈都往頭上冒「我能有什麼意見?你的計劃這麼完整,我哪裡能有什麼意見?」

二宮越是生氣越是顯得冷靜,尤其旁邊還有第三個人,他又像是要顧及面子,又像是要打贏這場和相葉的戰役,於是努起嘴巴點點頭「那很好啊,就這樣吧,你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相葉的眼睛紅的要滴出眼淚來,胸膛一起一伏,然後他閉了閉眼,吸了口氣,側臉看了看已經識趣的走開的松本,鄭重其事的開口「如果這是你認真決定的……」

結果沒等他講完,二宮語速極快的結果他的話頭,想要快點結束這場對話「是認真的,我決定了,大學什麼的我不要去讀了。」

相葉擰著自己好看的眉頭,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他,帶著二宮從沒看過的神情,又冷冽又令人傷心。

二宮看著相葉的眼睛,只覺得自己被海風吹得渾身都發起麻來,身體一麻,心也變得又冷又硬,他把這幾天到處受的委屈和脾氣統統擠在嘴邊,吐給了相葉「反正你也不相信我吧?我這種人隨便去剮剮人放放火就好了,你心裡我不就是這樣子嗎?剛好我也覺得是啊,我這種人乾脆不要讀了。」

相葉似乎想說點什麼,站在猶豫了半天丟給他一句「是啊,那你就去剮剮人好了,和我又有什麼相干的。」

「是,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管不著,」他的額髪被海風掀起來,髮梢幾乎在風裡互相摩擦出聲音來,他舉起剛剛相葉摔在他胸口的那張皺皺巴巴的志願表「所以我的人生和你又有什麼相干?」

相葉就帶著那種絕望、也讓人絕望的眼神看著他。

二宮自己也眼眶紅紅,他在獵獵海風裡像一頭小野獸,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對峙著,臉上的傷口疼得要命,從相葉的角度看,他呲牙咧嘴的也許有點猙獰。

二宮回憶起,那天相葉站在有點顏色詭異的夕陽里,頭髮亂七八糟的飛在他臉上,瘦瘦高高的一個大男孩,看起來又孤單又脆弱,他後來又說了什麼氣話二宮已經記不清楚,只記得他重新歪歪扭扭的去騎自己的腳踏車之前,丟給了自己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那場戰役的最後,二宮只記得爭吵的話說的又狠又傷人,軟綿綿的鞭子似的抽在身上,又刺又疼,傷人傷己。

相葉走遠了,他才面色有點呆的在原地蹲下,松本湊過來拍拍他「喂,ニノ?你沒事嗎?」

他把腦袋埋在胳膊里,沒理松本,松本也蹲下身子來,湊近他拍拍他的脊背,聲音奶奶語氣擔心的問「怎麼了?你沒事吧?」

二宮埋在那裡,心里像豁了個口子,眼睛疼得厲害,卻流不出眼淚來,他記得自己恍恍惚惚告訴松本「你見沒見到那個…」

松本問他「什麼?」

他言不達意,莫名其妙的說了句「車站那家拉麵店的優惠券啊…不會丟了吧…」

然後他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對著松本答非所問。這種狀態持續了不短的時間,後來嚴重的嚇到松本想要送他去保健室看看腦袋。

二宮想起來也覺得對不起松本,就這樣讓他消化著自己的糟糕狀態,現在還要害他一直牽腸掛肚────「松潤,是個溫柔的人啊……」

想著想著,二宮真的太累了,他在玄關睡著了。

冷硬的地板讓他夢到了很多不好的東西,他夢到那天石灰色的大海,白花花的大雨,棒球賽的水坑,打架時候磕在臉上的硬拳頭,還有相葉絕望的眼神。

於是第二天,果不其然的,他宿醉綜合症了。

渾渾噩噩狀態極差的在學校熬了一天,下班的時候精疲力盡,二宮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到了轉角路口的時候,他居然看到相葉站在酒館前面,遠遠看到他,跟他招招手打招呼。

二宮腦袋又漲又痛,記憶里的相葉和眼前這個又像是重疊起來了,又像是兩個不同的人,他實在無法應付,只能走過去也問了聲好。

相葉本來憋了一肚子話想問他,沒想到卻看他一副精力不濟的樣子,於是相葉問他「你不舒服嗎?」

二宮勉強笑了一下,點頭說「宿醉而已。」

「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相葉說著就推開了門,要讓二宮進去。

二宮噗一下笑出聲來「我是宿醉,你還請我喝酒?」

相葉擺了擺手,憋著嘴也笑「不喝酒,做杯解酒飲料給你喝。」

於是二宮跟著他走了進去,接受了一杯毫無酒精的姜汁汽水。

氣泡和姜的味道衝進他的咽喉,發辣發苦,卻有些爽快,他用吸管努力的喝完了一整杯,覺得喉嚨和器官都一跳一跳的。

離開的時候,他背起自己的雙肩包和相葉道謝「喝完感覺好多了。」

相葉看著他有點不在狀態,沒好意思用那滿腔的問題和疑惑去騷擾他,只跟他說了句「那就好。」

然後他看著二宮走遠,貓著個背,雙肩包幾乎遮住他整個上身,顯得一副可憐的樣子。

相葉心想,明明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又懶又乖的人,十七八歲的時候究竟為什麼滿身是刺呢?

他印象裡的二宮像一只露出爪子的小老虎一樣,帶著似乎與生俱來堅硬外殼,逡巡示威,像是在捍衛,像是在保護。

他在保護些什麼呢?青澀的愛情?虛無的驕傲?

時間太過久遠,有些片段流失殆盡,所以相葉想來想去也不懂。


幸好,不久之後的一個晚上,相葉終於收到了媽媽寄來的舊東西,於是他迫不及待的就打開了。

他隨手就翻開了最上面的一本相冊,很多年都沒有翻開過,有些照片甚至他都沒有見過,六七年前的二宮和他自己猝不及防的就映入了自己的眼睛,跨越時光的對著他又笑又鬧。

然後他翻到了幾張照片,自己還從沒看過。

如果他沒記錯,大概是自己摔到腦袋,失去意識那一回棒球賽,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幾張連著拍下來的照片,記錄了自己摔倒的全程。

「真夠糗……」相葉不禁感歎。

再往後翻,大概是看到自己摔倒,在看台上的媽媽著急了,站起來之後無意摁倒了快門,拍下來的一張照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細節。

相葉瞇著眼睛仔細分辨,然後他有點愣住了。

他看到右下角一個小小的臉,沒有焦點不清不楚,但他不會認錯的,那是二宮的臉。

他忍不住伸出指頭蹭了蹭照片,想把它蹭的清楚一點。

那大概是二宮正穿著髒兮兮的棒球隊服,帽子已經不在頭上,他背後背著一個人,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就那樣扛著那人,正在極力向前奔跑。


那人是當時短暫失去意識的他自己。

二宮就在照片的右下角,只佔了小小一點空間,還渾身帶著重影,虛焦的厲害。

相葉一瞬間心卻都要沉下來。

他從不知道自己曾經趴在二宮的肩膀上,被他背著奔跑。

可是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卻感覺自己曾經確實環住過二宮因為奔跑而聳動的脊背,甚至瞇著眼睛,從縫隙里窺見了二宮的表情。

他又低頭看看那張照片,分明看見了二宮那張模模糊糊的臉上掛著的表情,和自己虛無縹緲的橫生出來的記憶別無二致。

二宮臉上髒兮兮的,擰著眉頭,看起來又生氣又擔心的要命,他細長的眼角都泛起紅色,快要流出眼淚來。

又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神色。


相葉坐在沙發上長久的發起呆來。



「小老虎想保護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他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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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選題:小老虎想保護的東西是什麼呢?

A.美色
B.自己的英雄形象
C.棒球運動員的尊嚴
D.相葉雅紀

請相葉先生五秒之內作答。


一道送分題啊(敲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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